小琉球旅遊後，「琉」給海什麼？居民盼完善海保法
本文轉載自 聯合報系願景工程
圖／願景工程提供
2023年八月底，正值小琉球的觀光旺季，快艇往返於小琉球白沙漁港跟屏東東港之間，載來一船又一船旅客，比漁港的漁獲還要多。觀光客們魚貫下船，穿着短褲、花襯衫，踩拖鞋、戴墨鏡，一面擦着防曬乳，一面迫不及待想到海邊去玩水。
小琉球的民宿餐廳業者、潛水教練們忙着接待遊客，心裡卻還掛念着另一件事——屏東縣政府規劃要在小琉球的八七高地上興建「海上高地公園」，希望分攤海域遊客過多的問題，卻引起琉球鄉民反彈，擔憂人造工程破壞水土保持、影響海域生態環境。最終屏東縣長周春米承諾，該計劃「無限期停辦」才緩解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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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八七高地開發爭議只是小琉球近年來觀光業與海洋保育諸多衝突事件之一。
從漁船無法停靠漁港、水上游憩業者影響海龜上岸產卵、再到夜間音樂祭影響海龜棲息。隨着小琉球近年的遊客屢創新高，居民們對於小島發展方向的分歧也逐漸浮上臺面，小琉球每年兩百多萬人的觀光活動對海洋生態造成什麼樣的衝擊？漁業活動、觀光發展與海洋保育又該如何尋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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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距離臺灣本島僅15公里，從屏東東港搭船約20分鐘就能抵達，再加上得天獨厚的珊瑚礁島地形、豐富的海洋生態、繁盛的觀光產業，是我國最熱門的觀光景點之一。琉球鄉的在地居民約1.2萬人，但2022年小琉球觀光人數創下新高、超過250萬人次搭船，是澎湖觀光人數的兩倍；澎湖的面積卻是小琉球的2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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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服務一年比一年更多的觀光客，小琉球的民宿、餐廳、店家也一家接着一家開，這座面積僅6.8平方公里的小島變得愈來愈擁擠。
2022年小琉球的機車登記數量達1萬8千多輛，機車密度比屏東市還要高，更是高雄市的三倍。隨着遊客增加，不僅帶來源源不絕的商機，也同時帶來廢水、垃圾、缺電、缺水等問題，隨之而來的海洋衝擊與生態影響已經嚴重到難以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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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解小琉球海域的海洋生態情況，環保團體「綠色和平」與潛水團隊「藍色脈動」合作，組成十多人的研究團隊自費到小琉球進行海洋生態基礎調查，選定了熱門景點花瓶巖、蛤板灣、山豬溝、杉福、龍蝦洞、肚仔坪等六個點位，進行水下生態調查。
穿上防寒衣、戴上面鏡、背起氣瓶、嘴咬呼吸器，研究人員各個裝備齊全跳落海中，再向船員接過研究器材，一個個消失在海面沉入海底。記者跟着調查人員一起下潛，任由地吸引力的帶領前往海的深處。
-1米、-5米、-10米，隨着潛水錶上的數字向下，耀眼的日光被海水阻隔，眼前剩下藍色的海底世界，被颱風打斷的珊瑚殘骸四散，擡頭望向依然健在的珊瑚礁，好幾只俗稱「小丑魚尼莫」的眼斑雙巨魚悠遊在海葵中，還有一隻綠蠵龜靠着珊瑚礁摩擦身體幫自己「刷背」，另一隻綠蠵龜則張嘴在慢慢吃着礁石上的海藻大餐，牠看到我們也不怕生，或許早已習慣時不時有奇怪的人類下海來訪。
記者也跟隨綠色和平與藍色脈動的調查人員潛入海中，紀錄小琉球的海域調查工作。 圖／孫文臨攝影
在海中只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調查人員間無法說話，只能透過手勢溝通，因此訓練有素的研究人員早已熟知各自負責的調查項目，下水後就立即進行穿越線、置放方框，分別紀錄魚類數量、物種、體長、底質、水質、珊瑚等調查。每支氣瓶約只能供給1小時的空氣，因此調查人員都需把握時間，在空氣耗盡前完成任務。
在水下有一位身負重任的「導潛」他不用進行調查，但需要確保每位潛水員的狀況，特別是水下能見度較差，又各自專注於眼前調查目標時，就可能會走散。導潛時時刻刻都要確認大家的位置、潛水狀況，必要時會以燈光或聲響引導潛水員。
等到調查任務完成，導潛會集合大家、將浮力袋打氣浮上海面，讓船隻可以知道潛水員位置，將船駛近，潛水員則慢慢充氣上升，完成安全停留後再浮出水面，把器材交給船上的工作人員。回到船上後，要馬上更換氣瓶，準備前往下一個點位調查。
由於每趟出海調查的人力、船費、裝備動輒要十幾萬元開銷，因此研究團隊趕在兩天內完成六個點位的水下生態調查。潛水員開玩笑說，在海底的時間比在陸上還長，長期泡在海水中，各個都是「鹽值擔當」。上岸以後，調查人員還要清洗裝備、整理水下調查的資料，纔算完成一整天的工作。
綠色和平與藍色脈動的調查人員潛入水下進行海洋生態基礎調查。 圖／綠色和平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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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和平這次小琉球的水下調查發現，無論是熱門或冷門景點，小琉球的海洋生態狀況都非常糟糕。「小琉球海域的海洋生態已瀕臨枯竭，珊瑚礁的狀況也近乎失能，魚類愈來愈少、愈來愈小。」綠色和平海洋專案主任鍾孟勳說。
鍾孟勳指出，這次海洋底質調查發現，小琉球海域的珊瑚礁生態狀況已經拉警報。六個點位中只有蛤板灣的珊瑚覆蓋率仍維持在30%以上，其餘五個點位皆低於30%，陷入「衰退」狀態，其中花瓶巖最糟糕，珊瑚礁覆蓋率趨近於零，已近乎「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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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和平與藍色脈動的海洋調查發現，小琉球的海洋魚類資源下降、珊瑚礁生態衰退。 圖／綠色和平提供
鍾孟勳表示，珊瑚礁是魚類的重要棲息地，照理說珊瑚礁的魚類密度應該很高，如綠島的珊瑚礁每平方公尺平均約有3到6只，但小琉球的珊瑚礁魚類密度卻很低，平均每平方公尺不到一隻魚，蛤板灣更只有0.4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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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對過往的調查資料，杉福、龍蝦洞、花瓶巖等珊瑚礁的魚類密度也明顯下降，其中最多遊客到訪的花瓶巖海域，魚類密度在2010年時還有每平方公尺2.5只魚，如今只剩下0.6只魚，等同減少超過四分之三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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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看到魚，也都是比手掌還要小的雀鯛爲主，珊瑚礁的指標魚類減少許多。」鍾孟勳說，過去在基隆潮境公園海域做水下調查，珊瑚礁魚類體長可達到20公分以上，這次在小琉球卻只有5到7公分，代表大型魚種愈來愈少，其中蝶魚、鸚哥魚是評估珊瑚礁生態的指標魚類，2011年時花瓶巖海域的克氏蝶魚（Chaetodon kleinii）還有17%，但到了2023年只剩下3%，減少了八成；而杉福海域的福氏鸚哥魚（Scarus forsteni）也從2011年的4.6%下降至2.4%，減少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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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知名景點「花瓶巖」遊客衆多，但水下的海洋生態卻持續衰退。 圖／孫文臨攝影
鸚哥魚是珊瑚礁中體型較大的魚類，福氏鸚哥魚的體長更可達50公分，鸚哥魚以白化的珊瑚爲食，排出的便便中又是有益於海洋生態的珊瑚細砂，可以幫助珊瑚除藻，維持珊瑚礁的健康，增加海底的棲地多樣性，又被稱爲「珊瑚的園丁」。
但鸚哥魚獨特的鮮豔色彩也讓牠成爲魚市場上常見的漁獲，導致海底的鸚哥魚逐年減少，沒有了鸚哥魚，藻類會愈來愈多而珊瑚礁就會愈來愈少。
鍾孟勳也強調，鸚哥魚等指標性魚種減少的原因很多，有可能是漁民過度捕撈，也可能是珊瑚礁的生態狀況變差，或是海洋環境污染等因素的綜合影響。即使原本就知道小琉球的海洋生態正在衰退，但當他看到調查結果，心情仍是相當失落，「海洋保育真的不能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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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與小琉球的居民幾乎密不可分，他們依海而居、靠海維生，生老病死都與海有關。
一位民宿老闆跟我說，他年少時曾怨恨自己是被大海困住，長大後才明白原來是大海守護了他。小琉球的居民就像海灘上常見的「水芫花」一樣，抗風、耐鹽、抗潮、耐旱，憑着堅毅的韌性，在荒地上也能開出美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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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作爲一座珊瑚礁島，島上礁岩遍佈、崎嶇不平，早期的先民爲了在這座難以紮根、耕種不易的小島上生存，他們仰賴近岸漁業爲生，日以繼夜出海拚搏，索討海洋的餽贈，島上隨處可見的廟宇，象徵着人們對豐饒漁獲的感恩。廟一間接着一間蓋，海里的魚卻一年比一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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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漁業資源枯竭，觀光業隨之興起，民宿、旅館、飯店也跟隨人潮來到這座小島，每一間都比小琉球居民的咾咕石房屋更加新穎、豪華。過去狹小的彈丸之地，搖身一變成爲度假勝地，而觀光產業仍與海洋緊密相連，遊客來潛水、看海龜、體驗小島生活。人們不再向海索討漁獲，卻把污水、廢棄物，把污染還給大海。
在小琉球潛水時，不時會看到垃圾殘繞在珊瑚礁上。 圖／孫文臨攝影
2015年小琉球爆發垃圾危機，海底大量塑膠袋被海龜當成水母誤食的影片也在社羣網路上瘋傳，許多死亡海龜的肚子裡也都出現了海廢塑膠，這些垃圾未必來自小琉球，卻是這片大海在承擔。
爲了洗刷「垃圾島」污名，小琉球有很多人開始努力減少廢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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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小琉球藝術家林佩瑜從日本神奈川的「海灘貨幣」取得靈感，跟夥伴一起發起小琉球的海灘貨幣，將海廢玻璃打磨、彩繪，做成獨一無二的貨幣，只有透過淨灘才能「賺到」，這些貨幣除了有紀念價值，還能真的在小琉球島上使用，購買飲料、紀念品，讓平時可能忙於工作無暇淨灘的店家，有了響應環保、獎勵淨灘的機會。
「海灘貨幣」成功吸引許多人來到小琉球淨灘，原本規劃每2公斤的垃圾可兌換一枚，但參加的人數實在太過踊躍，後來改成撿最多垃圾的前幾名才能獲得，海灘幣的淨灘活動每年約可協助清除2000多公斤的海洋廢棄物，讓海岸垃圾減少許多，爲海龜留下了更舒適的生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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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灘只是下下策，要減少海洋垃圾，最重要的是「源頭減量」減少垃圾產生。早在環境部開始推動循環杯租借前，小琉球就有許多開始提供餐具租借服務，或是提供自備餐具優惠，鼓勵消費者減少使用一次性免洗餐具。
2019年環保署與屏東縣政府合作，在小琉球設置「琉行杯租借服務」，只要登記手機號碼就能免費借用環保杯，在小琉球上隨處都有借還點可以使用。業者說，雖然疫情期間遊客對租借杯會有衛生疑慮，但隨着疫情趨緩使用的人也逐漸增加。
但是租借餐具最怕民衆借了以後沒有歸還，餐具成本就得要業者自行吸收。
爲了克服成本問題，2020年海涌工作室與咾咕嶼協會汲取海灘貨幣的成功經驗，進一步開發出「咕咕幣」，將回收到的海廢保麗龍做成造型各異的徽章，結合扭蛋機概念，民衆用150元可獲得一個「咕咕幣」；憑咕咕幣就能跟借一個環保餐具，歸還餐具才能取回咕咕幣。要離開小琉球時，退回咕咕幣就能取回100元押金，而50元則作爲餐具清潔費，他們希望透過這樣的模式能吸引更多消費者與店家響應餐具租借。
海涌工作室與咾咕嶼協會2020年推出咕咕幣餐具租借系統，期盼能減少海洋垃圾。 圖／咾咕嶼協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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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的自然人文觀光協會也有提供環保便當盒租借服務，能減少一次性餐具垃圾。 圖／孫文臨攝影
琉球居民自組海岸巡護隊，讓海龜媽媽安心產卵
小琉球頗爲知名的「琉球番壽司店」，就是響應海灘貨幣及咕咕幣的店家，高CP值的日本料理廣受遊客歡迎，常常早上還沒開門就有遊客在門外排隊等候，這家店只開中午不開晚上，雖然這樣每個月會少賺好幾個萬，但阿吉老闆（蔡俊吉）說，當初回來小琉球創業，就希望多花一點時間陪陪小孩。除了當個好爸爸，阿吉老闆下班後，還有一個任務，他穿上背心、拿起手電筒，到海岸去幫海龜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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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是咾咕嶼協會的志工，也是海龜巡守隊的一員。由於海龜都是在夜間上岸產卵，因此他們晚上都要排班去海灘巡守，主要是避免有遊客在夜間到海岸遊憩，影響海龜棲息；另一方面，若看到海龜上岸也要記錄，減少人爲活動干擾到海龜繁殖。
綠蠵龜是小琉球的明星物種，牠們以珊瑚礁中的藻類爲食，也會在礁石上替自己刷背洗澡。 圖／孫文臨攝影
2022年屏東縣政府輔導成立小琉球保育區巡守隊，巡守隊的任務主要是白天巡視海岸，看有沒有遊客違規觸碰海龜、撿拾珊瑚礁、亂丟垃圾，或是勸導遊憩業者不能把器材堆置在海岸邊，維護海岸環境，也減少遊憩活動對海洋生態帶來的衝擊。
成立一年多來查獲危害保育區內潮間帶生物行共有145件，其中以破壞生態棲息環境79件爲最多，發生地區以美人洞最高。發現情況後巡守隊會先行勸導，勸導不聽會向公部門檢舉開罰。巡守隊也協助海巡署通報海龜收容，清除潮間廢棄物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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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光遊憩必須與海洋生態共存，潛水業者的感受最深。他們幾乎天天下水，對於海洋生態的變化非常有感。小琉球有許多潛水教練在帶領遊客潛水的過程中隨手撿垃圾、教育遊客不擦防曬乳，以免防曬乳的化學物質污染海洋、影響珊瑚生態。
受到海洋環境變遷，小琉球的珊瑚覆蓋率持續衰退，海底許多珊瑚礁都覆滿了藻類。 圖／孫文臨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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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以行動保護海洋，海洋生態卻仍有危機。
酷落潛水的教練辰辰說，小琉球珊瑚礁這幾年白化的情況很嚴重，極端氣候的颱風過境又掃斷了許多珊瑚，「雖然氣候變遷我們很難改變，但還是要儘量去做，減少防曬乳對珊瑚的影響，減少海龜吃到垃圾的機率。」海洋生態豐富、生物多樣性高，才能吸引人們到小琉球來潛水，如果下海只能看到垃圾，那也不會有人來旅遊了。
一位小琉球的當地居民跟我說，這裡的人以前不太說自己是「小琉球人」，而是說「琉球人」。這座島嶼的官方名稱就是琉球鄉，讀的是琉球國小、琉球國中，對從小在這裡大的琉球人來說，這裡是他們長大成人、充滿回憶的地方，一點也不「小」。
從外地人來看，面積只有6.8平方公里的小琉球或許很小，單靠島上1.2萬人不能阻止氣候變遷、無法解決大量的海洋垃圾與污染、難以拯救衰退的海洋生態，但仍有許多琉球人試圖以自身的力量實踐「與海共好」的目標，爲瀕危的海洋撐起一線生機，他們的決心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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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願景工程提供
週末的晚上七點，天空邊緣透着一絲絲微光，遠方海面上的漁火一一亮起，在海的盡頭整排的燈光愈來愈耀眼，彷彿海上漂浮着一座不夜城。那座不夜城是燈火通明的高雄港和林園工業區，小琉球與臺灣本島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距離，臺灣西海岸的廢棄物與河川污染，也時常隨着海浪而來，擋也擋不住。
晚上不營業的「琉球番壽司店」今晚卻座無虛席，有當地的成員有餐廳老闆、民宿業者、當地居民、小幫手、管家、潛水教練以及公民團體，唯獨老闆阿吉不在，他出門去海岸巡邏了。每個人手上都拿着幾張紙，那不是菜單，而是《海洋保育法》的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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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立法院300公里之外的這座小島上討論《海洋保育法》再適合不過了，他們與海只有一步之遙。海洋垃圾、海洋污染、海洋生態、海洋資源、海洋遊憩對他們而言不只是白紙黑字上的法條文字，更是生活中實實在在的經驗。小琉球沒有立法委員，但他們卻比忙着選舉的立委諸公們更加認真的研究《海保法》對海洋的影響。
綠色和平海洋專案主任鍾孟勳長期關注臺灣海洋生態，推動海洋保育工作。 圖／蔡宗儒攝影
綠色和平海洋專案主任鍾孟勳說，小琉球就像臺灣各地海洋的縮影，都會出現漁業、觀光、生態、工程開發等衝突爭議，也都面臨海洋垃圾、海洋污染、過度捕撈、人爲破壞等問題，有些海域已經了無生機，而小琉球卻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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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孟勳說，由於目前臺灣缺乏海洋整體使用規劃，每當海洋出狀況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海保法》中最重要的精神就是海洋的分級管理措施，經過全面性的科學研究與調查後，再行規劃海洋永續利用區、緩衝區、核心區與庇護區等海洋保護區，讓海洋可以永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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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孟勳表示，目前海洋保護區分屬各個不同單位負責管理，各自劃設的法源也不同，導致海洋治理往往多頭馬車，以小琉球爲例，雖然全島都屬於漁業資源保護區，但只保育特定物種，缺乏整體海洋治理的規劃，也不請楚哪裡適合觀光遊憩、哪裡適合捕撈、哪裡必須要嚴格保育，反而讓大家無所適從，更缺乏定期評估保護成效的機制，「若沒有評估保護區成效，就很難制定出合適當地的保護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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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這幾年觀光客激增，許多水上游憩業者將器具置放於海岸上，卻可能影響到海龜上岸產卵。 圖／孫文臨攝影
咾咕嶼協會理事長張欣怡表示，原則上支持《海保法》，這是對海洋保育採取更積極作爲的開始，讓海洋保護區的管理能統一整合。目前現況是，每當小琉球有破壞海洋的爭議，當地居民在尋求公部門協助時經常受阻，因爲交通部觀光局、屏東縣政府、海委會海保署、農業部漁業署、琉球鄉公所之間各自權責劃分下，反而更搞不清楚是誰的管轄範圍。她也希望《海保法》不會淪爲宣示性的法條，要能實質執法，才能落實以保育海洋爲出發點的立法初衷。
鍾孟勳表示，會要求《海保法》納入公民參與條款，在海洋保護區劃設過程要充分跟當地居民溝通、共同討論海洋保育規劃，理解在地居民的海洋使用需求。同時劃設後也要增加海洋執法人員，並納入吹哨者條款，讓每個人都能協助監督海洋治理，纔不會讓海洋保護區淪爲紙上保護區。
咾咕嶼協會秘書長陳汯葰說，小琉球海洋生態豐富，除了有海龜、還有珊瑚礁、魚類、海蛞蝓等等好幾種海洋生物，這幾年居民確實都有看到海洋的變化，有些人討論要做潮間帶的總量管制、對觀光客收入島費等等措施，雖然目前還沒有凝聚共識，但相信大家都是希望討論出對小琉球未來更好的方法。
小琉球的居民期待《海洋保育法》不只是宣示性法條，而要有實質的保育作爲。圖爲一隻正在靠珊瑚礁刷背的綠蠵龜。 圖／孫文臨攝影
「枯竭的，不只是小琉球的海洋。」鍾孟勳說，小琉球的海洋問題，其實是臺灣整個海洋的縮影，缺乏長期研究監測，以及完整的保育、利用規劃，導致海洋資源不斷枯竭、海洋生態持續在衰退。
2019年海洋委員會成立承諾會在兩年內完成《海洋保育法》、《海域管理法》及《海洋產業發展條例》等「海洋三法」，但三年過去，僅完成了《海洋產業發展條例》，海域管理及保育仍遙遙無期。
鍾孟勳說，綠色和平好幾次自費到臺灣各地的海域進行調查，看到了基隆的寶特瓶海、澎湖的廢棄漁網問題、各地珊瑚大白化的慘況，以及小琉球的珊瑚礁健康亮紅燈，就是希望能讓政府看到臺灣的海洋是多麼的岌岌可危，海洋保育已是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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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一次又一次帶着這些報告到立法院陳情抗議，換來的卻是沒有迴應，他說，《海保法》已經討論4年了，立法院也有不同黨團提出的草案版本，卻遲遲等不到行政院版草案送審，如果今年年底前仍未通過，隨着立法院換屆、屆期不連續，過去四年的討論又要從頭開始。「過去40年來，臺灣近海漁獲量已經減少超過一半，海保法要再拖幾個四年？我們還要再拖幾個四年？臺灣的海域的狀況真的已經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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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保育法》不僅是爲了海洋生態，也是爲了漁業、觀光業對海洋資源的永續利用。 圖／孫文臨攝影
本文授權轉載自《願景工程》（原文爲：琉給海什麼？人類與生態如何共享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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